第五讲：不得不说的《弟子规》

——我的《论语》备课札记（5）

初一学部 赵磊

【原文】

1·6 子曰：“弟子，入则孝，出则悌，谨而信，泛爱众，而亲仁。行有余力，则以学文。”

【备课札记】

在这一段中，孔子对弟子们说：“大家在家要孝敬父母，出门在外要尊敬师长，言行要谨慎，要诚实可信，要广泛地去爱众人，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。这样躬行实践之后，还有余力的话，就要去学习文献知识了。”

到了清代康熙年间，秀才李毓秀就以这一句为纲目，详细列述了弟子在家、出外、待人、接物与学习上应当恪守的守则规范，经过当朝的大力推广普及，最终成为家喻户晓的儿童训蒙教材——《弟子规》。一直以来，我对《弟子规》都持审慎的态度，在选择传统文化教材时，我首推“四书”，而没有选择《弟子规》。其中主要的原因是：儒学源远流长，从孔子到董仲舒到朱熹再到王阳明，其精神要义一定是相去甚远了。在孔子那里，我们感受到的是这个民族初创阶段的青春与朝气，而明清儒学则渐渐走向腐朽与没落。

我们回过头来再读读孔子的这段话，译成白话，很像一个老夫子和孩子们拉家常，很亲切，他唠叨着——孩子们在家要怎么样，在外要怎么样……而到了《弟子规》则是一“勿”到底了——“父母呼，应勿缓；父母命，行勿懒；父母教，须敬听；父母责，须顺承”，我们先不说这种训戒式的语气该多么招孩子们反感，单就这些“规”的内容来看，很多也是值得推敲的。“亲所好，力为具，亲所恶，谨为去。”这种以父母的好恶来决定自己人生志向的做法，不是与培养“独立之人格，自由之精神”的现代教育精神背道而驰吗？“彼说长，此说短，不关己，莫闲管”，这种“事不关己，高高挂起”的处事态度，和孔子的“见义不为，无勇也”是不是相去甚远？只要我们静下心来，扣问我们的内心——我们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师，到底希望看到一个什么样孩子？是听话的，顺从的，乖巧的，市侩的？还是有主见的，有原则的，有担当的，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孩子呢？这样的取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

那《弟子规》为什么就把“要怎么样”变成了“不要这样”“不要那样”呢？因为它是“圣人训”嘛。加上当朝统治者的意图，出发点就变成了在家做个听话的好孩子，在社会上做个听话的好百姓。因为只有这样“天朝上国”才会国泰民安，天下无事嘛。我们再来读下面一则，看看我们的孔夫子是怎样教育学生。

　 【原文】

1·15 子贡曰：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何如？”子曰：“可也。未若贫而乐，富而好礼者也。”子贡曰：“《诗》云，‘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’，其斯之谓与？”子曰：“赐也！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，告诸往而知来者。”

【备课札记】

这个课堂教学片段很有意思，子贡同学是孔子学生中的富豪，司马迁在《史记﹒货殖列传》中给子贡做过传记的，“货殖”就是做生意将本求利的意思。子贡原本也是穷孩子，可是他有学识，脑子活，既有商业头脑又有外交才干，所以后来他发达了。这时，子贡同学向老师汇报自己的心得，他说：“老师啊，你说一个人贫穷而能不谄媚，富有而能不骄横，怎么样啊？”我想，子贡说这话时虽然谦恭，但也会有些得意——财大了，气难免粗嘛。而这时的孔老师还在靠同学们的那几条干肉过生活呢。你想，孔子怎么说？他说：算了吧，这还差得远呢。然后把子贡教训一通，做人要怎样怎样。要果真这样，那就不是我们可敬可爱的夫子了。孔子怎么说的？他说：“好啊，但是，还不如贫穷却乐于道，富裕而又好礼之人啊。”这一转，很巧妙，既肯定了子贡的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”，又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升华一下，达到“贫而乐，富而好礼”的人生境界上来。

对比一下，我们就不难发现，前者是被动的，而后者是主动的，前者是消极的，后者是积极的。贫穷却乐道，富贵而好礼，这是怎样的修为？一般人穷了就要怨天尤人，富了就会趾高气扬，甚至作奸犯科，以身试法。如果说一个人安贫乐道不易，那富而好礼就更难了。作为一个富贵的人，一个成功人士，他应当担负起更多的社会责任，这也就是所说的名人效应。可是人一旦富贵了，不忘初心的有几人？

这时，子贡同学领悟得很快，他马上说：“《诗》上说，‘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’就是这个意思啊！”这时孔子亲切地叫着子贡的字说：“赐呀，你能从我已经讲过的话中领会到我还没有说到的意思，举一反三，我可以同你谈论《诗》了。” 在这段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，子贡能独立思考、举一反三，因而得到孔子的赞扬，这是孔子教育思想中的一个显著特点。 古往今来一切圣贤都这样教人的——首在唤醒，任何成长都源于自我意识的觉醒。我想，一切成功的老师都是在引导学生一步一步地由他律走向自律，由消极走向积极，由被动走向主动的过程中，谱写伟大的教育史诗的。